童年的白杨树

童年的白杨树

汤碧峰

吉运桥下面的那个越秀苑小公园，西南面进出口的边上，有棵很大的白杨树，树身有腰围般粗，虽说不是很挺直，斜着往上长，却是十分的高大。白杨树属于落叶乔木，春天长叶子，立夏一过叶子已长大，这树的叶子挺大，有我手掌大，不像西南湖铁路边上的白杨树，叶子细细的。每当看到这棵白杨树，总是让我有一种亲切感，因为它让我想起童年的白杨树。

县城的老火车站下有个内湖，湖的北面有个祠堂，叫郦家祠堂，湖以祠堂命名，称郦家祠堂湖，它是县城里的五湖之一。县城建在浦阳江边，以前的雨季特别长，江的上游年年发洪水，城内的湖与江有河道相联，湖能起到泄洪作用，每当雨季洪水来袭时，有了五湖水系县城不会被淹。

在湖的东面有条土路，以前应该是没有地名的。它只是南面万寿街的一条支路，***中万寿街改名叫红卫路，这支路就被取名叫红卫二路。路东面有一台门房子，编号红卫二路2号，我的家就在台门里。老一辈的人，称我们住的地方叫湖水坎头，想必是没地名时老辈人对这地方的习惯叫法。

这路的两边种有两排白杨树，靠湖的一边比较整齐，而房子的一边就有点稀拉。不过无论整齐还是稀拉，这白杨树却是长得茂盛，树干比人的大腿还粗，树枝倒并不是参天的长，估计是被截枝了。这树的特点是叶子特别大，印象中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么大叶子的白杨树。这湖边，这白杨树伴我度过游戏的童年。

对于大人们来说，这白杨树是晒衣被的工具，在两棵树之间系上绳子，洗好的衣服、被单往绳子上一晾就行。只要是太阳好的日子，白杨树间总是挂满了各式衣被。

白杨树下，是孩子们的天地。放学以后，我们总是在门外的树下玩，有的孩子作业就在树下做，搬个方凳就是写作业的桌子。做完了，在地上挖个小洞打弹子、遛铁环、翻香烟纸。大点的孩子聚在一起玩，小点的孩子跟在旁边看，家长让大孩子带弟弟妹妹，而弟弟妹妹却坐地上玩泥巴。

这打弹子的技术我不敢自吹，技术不精，总是打不准，各种玩法都是输多赢少，也不敢和别人赌弹子，我只玩不赌的，家里穷不可能有钱给你买弹子，手上那几颗玻璃弹子，不知是捡来的还是同学送的，反正当作宝贝。

溜铁环虽不算太好，但至少能走起来。自感抽陀螺的技术不错，陀螺不会停下来。这铁环、陀螺都是自己做的，自己找材料动手做，做得最拿手的要算弹弓，用内胎皮做的弹弓换了好几把，对自己做的弹弓爱不释手，可就是从没打下过一只鸟。那时候的鸟鬼精，只要手上弹弓一拉，马上飞得不知去向。

晚上天黑不能在地上玩，就玩强盗山游戏，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人占一棵树，别人跑过来你只能跑出去找另一棵树，而途中被抓住了，就得替换，让别人做强盗，你抓强盗，这追跑游戏常常乐此不疲。

夏天的夜晚，天太热了，家里热得像蒸笼，于是各家都在湖边的白杨树下，用木板、竹榻搭个床，有的干脆将席子铺在地上，在外面过夜。而我们这些孩子则总是搬个竹椅子，拿个赶蚊子的麦草扇，围坐在一起听大人们讲故事。

那时候，没有听过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，除了有点文化的，讲些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说唐、三侠五义等段子，最多的就是听鬼故事。那家死了人，就一定有吊死鬼作怪，河里、湖里溺水死了人，就一定是河水鬼找替身。听得小孩子不敢走黑弄堂，一个人晚上不敢走夜路。

秋天白杨树的叶子发黄了，并开始往下掉。于是小伙伴们将叶子的茎剥下来，相互拉茎比赛，看谁的茎最硬拉不断，要是有十几根拉下来还不断，那就是大王。

十六岁那年，初中毕业的我去了镇上工厂，告别了家门口的白杨树，告别了白杨树下的游戏童年。五十多年过去，虽说已是白发老人，却依然念念不忘那故乡房前的白杨树，白杨树下的童年记忆。

记得初中课本有篇课文叫《白杨礼赞》，文中这样描写：白杨不是平凡的树。它在西北极普遍，不被人重视，就跟北方农民相似;它有极强的生命力，磨折不了，压迫不倒，也跟北方的农民相似。我赞美白杨树，就因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农民，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，坚强，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。

作者将白杨树比作北方农民，朴质，坚强，那是拟人化了的白杨树。而南方的白杨树除了生长快，几乎没什么优点，木材质量差，只能用作柴火，所以很少有人种。

我对白杨树的怀念，更多是对罗大佑《童年》的共鸣：池塘边的榕树上，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;草丛边的秋千上，只有蝴蝶停在上面。黑板上老师的粉笔，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，等待着下课，等待着放学，等待着游戏的童年。只是知了不是在溶树上，而是在白杨树上。

二〇二一年五月十三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