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遇故人

中秋遇故人

汤碧峰

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，母亲打电话过来，说是绍兴的韦阿姨要来看她，让我第二天的中餐订个饭店。我说那就定在范蠡湖公园的百味草堂吧，那儿离你住的南杨新村很近，走过去不远，农家菜口味也不错。都是八十四、五岁的人了，方便为好。

韦阿姨是母亲在诸暨土产公司时的同事，叫韦子芹。女婿是上海人，这次女婿特地去上海过中秋节。女婿的父母已过世，所谓过中秋，也就是叫上亲戚，在饭店聚个餐，岳母在家也是一个人，于是就一起前住，回来路过嘉兴，来看望一下老同事。

多少年没见了，总是在电话联系，物是人非，总觉得已是一年不如一年，既是路过，又是节日，也就难得一聚。

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，韦阿姨她们就到了，而女婿小王说是还要上班，送到就返绍兴了。于是我和内人及母亲、韦阿姨四人在百味草堂为韦阿姨接风。

尽管是中午，因是中秋节，百味草堂显得比平时几倍的繁忙，服务员忙不过来，有点乱。而我们并不是单纯为了吃饭，等待之余，正好聊聊久别之情。靠窗四个人的餐桌，窗外竹影婆娑，大厅内一派节日气氛，很适合叙旧。

母亲在调嘉兴工作前，一直在诸暨土产公司工作，而韦阿姨和她是最要好的小姐妹。我从懂事起就伴随土产公司长大，当年土产公司办公在县城横街路上，公司边上有条称之为满洲弄的弯曲弄堂，通向郦家祠堂湖边上我们的家。

韦阿姨说，那时候我们工作多忙啊，一周工作六天，而每天晚上还要学习、加班，根本没空时间陪孩子。是的，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要找妈，只能到单位去，放学了在母亲单位做作业，做好作业在单位里玩。

土产公司的后面是个院子，院子对面是公司的活动室，有乒乓球台和书报，我们在活动室做作业，做完作业不是在活动室就是在院子里玩。

记得有一次和几个小伙伴在院子里玩藏宝游戏，我把心爱的弹子和磁铁拿出来，和别人的一起放在一只盒子里，然后藏在院子的破墙洞里，说好过两天后才可以找，可是两天后我再也找不到那个盒子，早被别的孩子取走了，为此数年后我都为失自己的心爱之物而心痛不已。

韦阿姨说，那时我们三十几元的工资，一季度评一次奖金，六元钱，而公司的农副产品收购，几乎无所不包，从山区的竹梢到收购的破布，什么都经营，而且都能销出去。

当年我还是个孩子，对土产公司的经营活动并不了解，但对其中的两处经营场所印象深刻。

一处是南门茧站，母亲每年要去茧站收蚕茧，当出纳付款，茧站那个干净的环境，以及烘茧时的神秘感，让我们这些孩子总是好奇，放学后特别喜欢去母亲那儿玩一会。收茧的叔叔会用茧子做成和平鸽，让我爱不释手，后来自己也学会做，就是现在，我都觉得没忘记这项手工劳动。

收茧子要当场检验，于是每天有活的蚕蛹被削出来，母亲常有蚕蛹带回家，我们可以炒来吃。那时困难，蚕蛹是难得的美味，而且也是高蛋白营养品。现在也有吃蚕蛹的，而且加工肯定比那时要有作料，尽管如此，可这蚕蛹气味太重，还是不敢恭维，于是始终没有吃蚕蛹的市场，否则早已上了饭馆餐桌。

另一处是县城江东靠五里亭方向，建有一兔场，偶尔跟母亲去过，印象深刻，那么多的兔子太可爱了，特别那一窝窝的小兔子，肉嘟嘟，用现在的话说是萌翻了，我多么想去摸一下。那时的孩子可不像现在，你喜欢兔子，家长在马路上就可以为你买个小兔子，当宠物养。那时候的兔子可是生产兔肉出口的。

小兔子是不可能送你玩的，记得母亲给了一叠贴罐头用的广告纸，我都爱不释手，长时间放着，舍不得做成手枪、皮带之类的手工玩具。

广告纸上登着多少吨兔肉可以换回一吨钢材，所以尽管办有兔场，老百姓是吃不到兔肉的，最多也就内部供应几个兔头。想想现在，我们的钢产量早已是世界第一，我们不是要提高产量，而是在减产能，将多余的产能降下来减少环境污染。回想起来真的是今非昔比。

和韦阿姨聊起过去那些事，真的是无限的感慨，现在五六千元的退休工资，没有负担，自己花根本用不完，所以想吃吃，想玩玩，遗憾的是，已进入耄耋之年，吃不了多少，用不了多少。

韦阿姨在母亲这儿过了一天两夜，中秋后的第二天一早，我让儿子送她回绍兴，儿子早上八点半出发，十一点四十五分就回家吃中饭了。想当年，绍兴与嘉兴没有直达的汽车，坐火车也要三四个小时，现在居然可以和上下班一样的来回，这数十年变化，真的是沧海桑田。这真是：

嘉兴绍兴一水间，中间只隔杭州湾;

故乡明月他乡圆，江南水乡共婵娟。

二〇一八年九月二十八日